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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日本往往因為語言的隔閡，使得大眾對於其內部產業界的發展不得而知。在全球因 FTX 交易所倒閉事件影響，導致全球產業陷入寒冬環境之下，日本卻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影響，反而呈現一種蓬勃發展的趨勢，甚至還可以看到許多的 Web2 大公司相繼進入投資此產業。為何日本如此？
這可以歸功於其早期對於交易所嚴格風險管控的歷史原因（即 Mt.Gox 交易所之倒閉，後來產生出之監管架構），但也因為這早期之立法原因，使其產業發展受到一定障礙，甚至是因為太早立法導致不能因應後來的變化而對產業發展產生限制，而導致區塊鏈產業出走。
但是自從 2022 年起，日本政策有了巨大的轉變，在政府大力推動 DX 轉型的同時，也連帶希望透過扶植新創公司與大公司合作而達到目的，而區塊鏈被視為未來虛實整合世界的基礎建設。在將Metaverse世界被認定為必定到來之未來前提之下，日本的文化和智慧財產權影響勢必不能缺席，政府故而繼續大力扶持日本的區塊鏈產業。
本人以自身法律背景及實際商務開發經歷，藉本文從法規發展、政策轉變及產業等三個角度，來談論日本從 2022 年至 2023 年的區塊鏈產業發展和變化。
日本的虛擬通貨的法規監管從何時開始
相比起大家對於日本在區塊鏈產業時常落後的印象，日本卻是從 2016 年就有法規監管存在，修法定義何謂虛擬通貨（現在日本稱為「密碼資產」，下稱虛擬通貨或密碼資產），並且引入了虛擬通貨資產交易所之監管制度。原因就在於在2014年時 Mt.Gox 交易所倒閉並向日本東京地方法院申請破產。Mt.Gox為2010年創立，為一家位於日本東京渋谷的 BTC 交易所，不過其在2014年2月時，宣稱因為駭客盜取比特幣，而停止營業活動並向日本法院申請更生，同年4月決定進行破產手續，因而引起社會和虛擬通貨投資人的關注。
這件事引起了當時比特幣投資人之震驚和日本政府國會之討論，且針對比特幣的法律性質進行討論，並依照時間發展出以下結論：
- 2014年4月日本內閣在針對參議院的答辯中，針對BTC性質做出回應，認為說它不是貨幣、也不是外國貨幣、更不是有價證券，最後結論認為它並不會侵害到國家的貨幣主權而做結論。(日文: 参議院議員大久保勉君提出ビットコインに関する質問に対する答弁書)；
- 2014年6月，日本自民黨也針對比特幣的性質做了一番討論，最後他們認為說他既不是物也不是通貨，而是有別於電子現金的一種「價值紀錄」。即是認為說具有一定價值之電磁紀錄，既不是貨幣也不是物，而應該重新定位它。
- 2015年12月，日本金融廳也針對此問題也發佈了一個「關於結算業務的報告」(日文: 決済業務等の高度化に関するワーキング・グループ 報告～決済高度化に向けた戦略的取組み～)，其中談到了虛擬通貨該如何管制的報告。隨後於2016年即修法改正資金結算法和FATF之40點建議，將虛擬通貨納入規定，並一併將交易所納入管制。並且於2017年4月起實施。
因此日本於2016年，透過其國內的支付法令納入規範，並針對虛擬通貨交易所做出規範框架，為世界首先第一個以法律定義何為「虛擬通貨」，其中有規範到用戶債權優先於其他債權人權利受償，以確保用戶權利，且業者應該成立自律組織進行自主管理。而後於2018年，當時日本的虛擬通貨買賣平台 Coincheck 及 Zaif 兩家交易所，發生駭客攻擊等資安事件導致資產流失，使日本金融廳更進一步修法要求交易所落實風險控管，並應提升系統安全性及加強內部控制等等。這些要求形成日本交易所日後之規範架構：
- 交易所的資產和用戶的資產應該要分別管理： 如密碼資產及法幣資產應該要分別作帳，並且應使其權利狀態歸屬於誰，處於一種可以立即分辨的狀態。法幣金錢的則應透過信託或其他法定方式保管，並且應該經過外部審計等。
- 用戶的資產應該使用高強度的方式保管： 舉例而言，對於用戶資產的保管應該透過冷錢包的方式進行管理，但是比例多少法規並未明言。但經本人與日本幾家交易所商談後，很多使採取100%方式進行保管。
- 公司的資訊應該要公開透明： 如告知用戶何為虛擬通貨，並揭露其與法定貨幣之不同，揭露公司財務資訊、財產價格的風險變動及可能存在的網路攻擊風險等等。並且若用戶要主張權利，應該提供資訊給用戶使其知悉可以去哪主張權利或解決相關紛爭等。
- 用戶的債權優先於其他債權人受償： 為了避免用戶在交易所倒閉破產時，難以透過法律手段取回其資產，故而直接在法律上賦予用戶權利在債權的受償順序上，直接優先於其他債權人。用戶的債權被清償後，其他人才可以依順序被清償，以確保用戶的權利主張行使。
監管的明確性，使得虛擬通貨交易所在日本形同一個類金融機構的組織，但同時為了因應法規遵循義務要求，也讓他們與外國交易所相比可以做的事情較少，也限制了一部分區塊鏈新創的發展。相比於變化快速和進行迅速的國外區塊鏈產業而言，日本發展較慢，不過這樣的模式，卻也意外的讓日本區塊鏈產業逃過了 FTX 交易所倒閉的毀滅式打擊，從而產業和用戶仍具備信心。
從自民黨 2022 年的一紙 NFT 白皮書談起
如上述所提，因為早期法規較為偏重風險控管和內控制度，使得交易所和相關產業界能做的創新服務不多，在日本要上架一個新的幣種要花較多的時間。加上日本在 2017 年 ICO 風潮之前就已經訂立了相關法規，導致部分稅法規定依循早期法律的看法，而無法因應後續 Token Economy 的發展。如要求若公司保有的密碼資產有市場價格，那麼不論企業在年末時有無處分該資產獲得利益，都需要就該資產之價值申報並課稅。此規定也導致多個新創公司出走日本。
而在當時於全世界蓬勃發展的 NFT 經濟，產生了許多 IP 透過 NFT 化並且擴大了創作者之影響力，也在國外出現許多盜用日本 IP 並用來發售 NFT 的案例。因此，當時日本自民黨的數位社會推進本部NFT政策檢討專案小組（デジタル社会推進本部 NFT政策検討PT）有鑒於國外區塊鏈產業之發展變化，及日本法規及稅務環境狀態對產業產生之限制，因此集合許多民間創業者及相關律師之意見想法提出「NFT白皮書（NFTホワイトペーパー）」，其中表明日本不能於區塊鏈產業缺席，且應當掃蕩障礙，並創造適合產業發展之相關法規及稅務環境。
其中提及了日本於NFT發展上的國家戰略問題，並且提出六大論點，並就24個議題提出建議，其中多數是涉及NFT商業發展之協助、IP 內容持有者之保護及NFT買家之保護。除 NFT 外更談及日本目前區塊鏈所面臨之法律及稅務困境，並建言應該鬆綁相關規定，以發展創新的政策，確保區塊鏈經濟生態圈之健全及培養。
這份白皮書有趣的部分，在於提出了一套日本的國家願景目的及定義何為其所認知的 Web3 產業，其認為區塊鏈的「Web3」是指：不依存特定的中央型平台，利用區塊鏈技術所創建的數位環境空間，除了可以互相聯絡溝通外，使用者更能保有並控制自己資料的新網路型態。與搜集掌控用戶數據之Web2企業不同，Web3 許多發展方向走向去中心化、與使用者利潤分享，甚而活用DAO等的自治組織模式，且在目前 Web3 這個領域上並無一壟斷的霸主存在，並無如Web2等所稱 GAFAM （Google、Apple、Facebook、Amazon、Microsoft）之大型美國平台公司主導，日本仍有奮力一搏之機會。
透過該此白皮書，梳理出產業所面臨之問題，而後該小組透過「數位・日本 2022報告（デジタル・ニッポン 2022）」建議日本應如何數位化發展，並比較過去和現在之異同，甚而提出未來政策應達成之目標，並於會議上向岸田首相建言。幸運的是，日本岸田首相即於2022年5月時，於眾議院預算委員會提到說：「Web 3時代的到來，原宇宙及NFT等新的數位服務將有助於並引領日本經濟增長的可能性，將促進未來的經濟成長動力，故應進行法規及政策方面的整備，以期吸引國外投資及Web3新創公司來到日本發展」。
日本政府大力推展新創及區塊鏈產業發展
在首相大聲疾呼後，後續即可以觀察到於2022年7月時，日本經濟產業省成立了一跨部門組織，旨在調整不同法規所涉及的規管部門並統合處理，如在涉及資金籌集方面下可能涉及的法規和稅務應該要一併思考。再者NFT 所涉及的議題，也應該將藝術文化等部門納入共同討論。
同年八月，日本金融廳發布之稅務改革，更提到說密碼資產的稅務改革，說明預計於2023修正密碼資產於年末稅務評價的規定，以避免不合理之課稅要求。在 12 月時經產省更就國內產業和法規及稅務問題，做了一份「Web3 產業環境整備」報告，討論區塊鏈產業於日本的現狀，和其發展如何有效貢獻社會5.0的概念（虛擬空間與網路世界高度整合的社會、經濟及人際關係網路社會）及如何進行政策展開。
這部分的發展其實和岸田首相所提出的「新資本主義」相互呼應，認為應當推動DX的數位轉型，並且扶植新創公司和大企業之間的合作，而所謂的虛實整合的虛擬空間和經濟而區塊鏈技術和數位服務，則會是這個世界裡最需要的信任基礎，成為日本新的經濟成長動能。
2023 年Web3白皮書說了什麼？
在日本政策大力推動下，及多個大型產業如 NTT Docomo、KDDI 等投入，從政府及民間企業角度認為未來的數位發展，將是朝民眾持有自己數位資產的方向前進，即透過自己錢包握有自己的密碼資產、NFT或是各種的收益證券Token等，這樣的發展方向下，區塊鏈將成為數位社會下重要的基礎建設。
在這樣的發展規模達成前，日本應該要提前準備並且調整整體產業環境，並帶領產業前進，故而Web3 white paper，即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進一步對於現有區塊鏈產業的困境提出分析建言，並對國家的下一步Web3產業發展提出建言。該白皮書的開頭寫上了「Japan is Back」，不僅不對區塊鏈產業發展抱持悲觀想法，反而認為產業寒環境更能測試區塊鏈技術，並有機會發展出新的商業模型或專案，且為了促進讓任何人都能安心運用數位資產利用的時代，日本應致力協助產業打造能讓人安心發展的區塊鏈產業環境。
相較於於 2022 年所發佈之 NFT 白皮書，提出產業目前之困境及應如何調適。2023年白皮書之建言，則是整理過去一年來日本政府做的改變，內容大致上可分為三個部分：
- 既有產業發展瓶頸，應如何思考並改善。
- 若日本要發展Web3生態經濟圈，如何繼續擴大產業普及程度及應深入討論之議題。
- 去年NFT 白皮書過後，政府機關施政上的進度。
整體而言，Web3白皮書更像是象徵日本繼續擴大發展Web3產業的決心，並且可以從中看到他們希望透過將日本 IP 及 NFT 結合以繼續擴大日本 IP 的影響力；另一方面，在金融市場上，日本也希望透過將資產 Token 化並且活用區塊鏈網路，以降低發行及持有門檻，並使流通不受地域限制；以及希望透過活用NFT及區塊鏈社群下產生的DAO概念，用於處理日本地方創生等社會議題和公益性組織的發展。
日本近期法規變化及產業發展現況
日本在2023年最重要的兩項法規變化就是「法人的密碼資產期末評價稅務規定」及「穩定幣相關法律架構」的修法及實施，前者在於使新創公司可以免除未處分資產獲得利益就需要繳稅的問題，降低公司於日本發展區塊鏈 Token 經濟專案之障礙；後者則是明確訂立出穩定幣的發行及分銷的架構，以及如何保護使用者之權利。在分銷穩定幣上則需要額外取得新的牌照。
這兩項的變化，將使得部分日本新創公司回流日本。在稅法規定改革後，如果公司規劃特定專案項目與一定Token做連動（如規劃 30％ 的Token給參與使者，額外70％保有於公司作為未來獎勵用戶行為發放Token等架構）則該公司自己保有之部分也不會受到額外的課稅要求。此改革將促使公司或特定區塊鏈專案在日本進行 Token Economy 的規劃及設計發展上更為順利。而穩定幣架構的出現，則會使日本於區塊鏈上的基礎建設更完整，企業和一般民眾透過穩定幣更能輕易接觸密碼資產、遊玩區塊鏈遊戲或是接觸區塊鏈上的應用程式更容易接觸到Web3。
日本目前持有密碼資產交易所牌照的有29家公司，而許多大企業也相繼參與，如 SBI、Rakuten、LINE、GMO 都有自己的交易所。且在政府大力推動區塊鏈發展後，我們也可以觀察到說像是 NTT Docomo、Square Enix、Sony、KDDI 甚至連 Toyota 都有相關資源在研究和開發區塊鏈項目。整體而言，日本對於區塊鏈產業投機性的應用較少，更多偏向探索區塊鏈技術如何真正做到產業的實用化及帶來效率和實際案例等等，在日本的區塊鏈新創公司會與共大企業合作研究並共同發展區塊鏈技術可能運用實例，並協助大企業了解區塊鏈且導入相關專案。相比其他國家地區，日本 Web2 企業投資於區塊鏈之意願較強，且多是以長期發展的角度進行思考。
結語
綜合以上所述，日本因Mt.Gox事件，相較於其他市場對於虛擬通貨更早有了完善的法令規範。此舉雖然限制了日後區塊鏈產業應用創新發展，但也同時保護了日本產業免受到太多投機影響，及在近期FTX破產時免於受到其波及。
但隨著時間轉移，日本政府也逐漸意識到區塊鏈技術發展之必要性，欲達成其數位轉型目標及在未來數位社會佔有一席之地，有意義的區塊鏈技術研究為必經之路，進而陸續發佈NFT及Web3白皮書，希望先針對政策及稅收度方面的改革，進而推動相關產業發展。企業方面也不難發現有許多大企業也和密碼資產公司合作相關專案，希望能將相關技術實際投入產業並研究相關真實案例。
在現行許多日本大型企業甚至是傳統企業探索及研究區塊鏈應用之狀況下，日本企業正處於尋找事業夥伴及技術合作的三到五年的長期規劃時刻。日本政府也正積極推動法規和稅務改革。若外國企業想提前佈局日本市場獲取長期的合作利益，這幾年恰恰是最好的切入時機點。但也別忽略要進入日本市場需要一定程度的當地化（如最基礎的日語語言服務和一定的當地人員合作），以建立長期的「信任關係」關係，和日本企業展開長期之商業合作。若外國企業有意進入日本市場，應做好長期投入之準備，在事前作業準備完善之前提下，日本就政府支持、法令完整、限制鬆綁及產業合作方面來看，絕對是值得考慮投資的區塊鏈國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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